“我要结婚了！日子看好了，腊月十九，到时请你们来吃酒！”36岁的牟文贵满脸幸福，指着厅堂一角的大幅婚纱照，对上门服务的县妇幼保健院医生康祥梅说，顺手理了理花4000元买的订婚戒指。

　　“瞧把你高兴的……”穿着大红外套、坐在轮椅上的未婚妻曹晓霞笑道。

　　治病、网恋，搬新房、订婚。牟文贵在这个岁末年初迎来人生“双喜”。

　　1月6日，镇巴县泾洋街道办高桥村家庭医生团队的医生在为右腿截肢的牟文贵（中）穿戴义肢。记者 邵瑞 摄

　　牟文贵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离不开拐杖。在刚刚搬入的新居明亮整洁的客厅里，安装上量身定制的假肢，他还不太习惯。但曹晓霞鼓励的眼神，令他想到“站起来”的不仅是自己的双腿，还有未来敞亮的生活。

　　牟文贵的家在陕西省镇巴县泾洋街道办高桥村茨竹沟村民小组。像这个大巴山腹地的国家级贫困县许多村子一样，山连着山，山外还是山。从村里出发走到最近的集镇，腿脚轻便的小伙也要走上4个小时。

　　父亲体弱，母亲残疾，哥哥患有智障，3间土房一住就是15年，每下一次雨，屋里就要多几个接雨水的瓦盆。地里撒下种子，有时收获的还没有种子多。为了讨生活，牟文贵下过井、挖过矿，吃遍了苦，勉强撑起这个家。

　　春去秋来，日升月落。到了成家的年岁，亲戚帮忙说亲，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上门，却一个连一个地扭头而去。临走时总要撇下一句，“你人挺好的，可你家实在是……”

　　娶媳妇成了奢望，一场厄运又不期而至。2012年正月，忙着给家里喂猪的牟文贵一脚踩空摔下山梁。山高路险，看病拖到了第二天。父亲和老乡轮换着把他背下山，“山路走了5个小时。我熬过了最痛的一天一夜。”牟文贵说。

　　“右腿髌骨粉碎性骨折，要立即到西安大医院更换人工髌骨，准备20万元手术费！”镇巴县医院医生的话，打碎了牟文贵的康复之梦。他本能地放弃，也就此断了站起来的念想。

　　1月6日，牟文贵（前左）夫妇与他们的家庭医生团队合影。记者 邵瑞 摄

　　一双拐杖，成了朝夕难离的伙伴。数不清的夜晚，他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只能大口吞下止疼药才勉强入睡。

　　在陕西省11个深度贫困县之一的镇巴，和牟文贵有着类似遭遇的人不在少数。全县建档立卡的48968名贫困人口中，因病因残致贫返贫的就有18625人。“小病拖、大病扛、重病愁断肠”，曾是这里患病贫困群众的真实写照。

　　针对这一现实，2016年，镇巴县启动了健康扶贫工程，牟文贵也就此迎来了人生拐点。镇巴抽调县、镇、村三级686名医生组建了180个家庭医生签约团队，实现对贫困户的上门服务全覆盖。当地整合新农合、大病救助、社会帮扶等，将贫困人口住院费用的报销比例由58%提高到86%以上。

　　牟文贵也有了康祥梅等5人的“专属医疗队”，享受每月至少一次的上门诊疗服务。

　　2017年7月，牟文贵病情恶化，被确诊为右股骨远端骨巨细胞瘤，需要立即进行右下肢截肢。这一次，在家庭医生团队的协助下，他心情轻松地上了手术台。

　　手术成功了！1.3万元的费用合计报销了1.12万元，术后家庭医生团队定期上门复查，对牟文贵进行康复指导和心理治疗。阴霾散去，这个原本帅气的小伙，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

　　一场不期而至的爱情，敲开了新生活之门。去年3月，在镇巴县残疾人联谊的微信群里，牟文贵结识了32岁的曹晓霞。手机屏幕的另一端，晓霞俏皮的话语、乐观的心态，让他爱意萌动。他鼓起勇气向这个病友表白，两颗相隔上百里山路的年轻的心贴在了一起。

　　1月6日，牟文贵（左）在家为妻子吹奏唢呐。记者 邵瑞 摄

　　幸福来得突然，让牟文贵有些应接不暇。在当地政府的帮扶下，他和父亲搞起了生猪养殖和养蜂，种上了几亩中药材，2017年收入超过1.5万元。2018年底，他家搬进了镇巴县高桥移民安置点，四室一厅的新房，自己只掏了1万元。

　　牟文贵开朗了许多。最近，家庭医生团队联系到当地残联与红十字会，为他免费安装了假肢。终于可以告别双拐的他并不知道，各级政府为扶持他脱贫的总投入超过20万元，而在镇巴县，因为健康扶贫，全县因病致贫返贫户已由9862户减少到2814户。

　　“再也不用拄拐，这日子，做梦都想不到啊！”元月6日，搬入新房的第2天，牟文贵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未婚妻到县城拍摄了婚纱照。等待婚礼的日子里，装饰新房、添置家电、发送请帖，他忙得不可开交。

　　申请残疾人创业基金办个小卖部、在网上开家网店售卖山货……对婚后的日子，小两口已经有了新打算。牟文贵还主动提出申请，想要提前一年退出贫困户。“自己奋斗的日子最美最幸福。这贫困帽子，我再也不想戴了！”

　　“小曹不是先天性截瘫，生孩子应该没问题，我们会接她去做全面检查评估。”康祥梅的话不啻给两位新人送了个大红包。激动的牟文贵从箱底翻出了十年来没有碰过的唢呐，轻拭尘土，深情地对着未婚妻和医护人员吹响了一曲《九月九的酒》。

　　牟文贵的目光不时注视身旁的晓霞，晓霞也随着音乐轻轻打起了节拍。乐曲在新房中跳跃，欢快地飘向苍茫的大巴山……（记者孙波、沈虹冰、陈晨）